韩国主妇的春节综合症

　　不知从何时起，“综合症”一词开始成为人们使用频率很高，使用范围很广的生活用语，诸如，开学综合症、节后综合症、娱乐综合症、攀比恐慌综合症等等。

　　中国刚刚结束春节长假，很多上班族都出现了情绪低落、紧张、焦虑、疲倦的“春节综合症”。专家们说，这主要是春节休息放松期间大量食用鱼肉及多油腻饮食，大量饮酒，使消化道分泌大量胆汁和胰液所致，是一种特殊的现代文明病。同样过农历新年的韩国人，特别是家庭主妇也患有春节综合症，但其特征明显不同。因为它不是吃喝玩乐引起的，而是身体劳累和精神郁闷导致的。

　　韩国农历新年法定休息3天。如果能和周末连在一起，则前后可以休息5天。每逢春节，韩国都会出现全国性的人口流动，主要目的是回老家与父母团聚。由于春节是仅次于中秋的第二大农历节日，所以除了信仰基督教的家庭等特殊情况之外，几乎所有的韩国人家都要准备丰盛的饮食来祭祀祖先，清规戒律很多的宗家尤甚。

　　韩国人的春节综合症始于夫妇争论先到娘家还是婆家，有无必要顶着长时间的堵车疲劳回老家，回家带什么礼物等等。不过，韩国主妇们的困扰还是到婆家之后要准备祭祀餐饮的事。虽然大年初一早上进行祭祖，但从几天前开始就要置办很多材料，而所有这些都是女人们的工作。如果说得再具体一点，很有可能都是长媳的工作。

　　传统上，过春节时儿媳必须先到婆婆家，婆婆也早早地就在等着媳妇回来干活。如果遇到一个好婆婆，提前制备好材料，长媳的日子还能过得去，否则就是一场疲劳战。在春节的几天中，媳妇要负责打扫卫生，准备祭祖用餐，次日早上开始迎接门中客人来祭祀。最厌烦的是，客人们一拨一拨地来，这需要不断地端盘子、洗碗和清扫等。长媳们在老家过个春节回来，基本上个个都是腰酸背疼腿抽筋。

　　如果说这只是肉体上的疲劳还算不了什么，毕竟过节大部分都是这样。最令媳妇们烦恼的就是妯娌之间的感情纠纷，韩国主妇们中间甚流传着这么一句话，叫“妯娌还不如外人”。因为妯娌不仅回老家回得迟，做事做得少，而要求却很多。特别是，一些上班族妯娌节前下班很晚或者在教堂有事，婆家中准备过春节的事基本上都转嫁到了长媳身上。再加上，妯娌之间也特别喜欢相互比较和炫耀，如，孩子读书好不好、车子怎么样、工作事业发达与否等，这些也都是诱发郁闷的火种。

　　婆媳之间的摩擦显然也很难避免。因为韩国的婆媳关系一般也不太好，媳妇们很少愿意去婆婆家的。从韩剧中也可以看到，媳妇们在婆婆面前基本上是唯命是从，在努力表现的同时还生怕婆婆不满。故此，媳妇巴不得即刻飞回家或到娘家去休息，因为在婆家随意躺在床上睡觉也是需要克制的。如果婆婆不近人情，不放媳妇走，矛盾会更加深刻。

　　虽说这些看上去都是女人之间的矛盾，但主妇们一般都将矛盾归结给丈夫，毕竟这是在婆家发生的事情。主妇们认为，如果丈夫不回老家，或者在婆媳中调停，再退一步说，多安慰安慰妻子，矛盾可能就不会加剧。特别是，在家长制传统中成长起来的丈夫一代，不管妻子多么忙碌和劳累，也只顾着和老家的朋友们一起喝酒、聚会、玩纸牌，或者靠在沙发上睡觉、看电视。于是，春节引发的主妇综合症经过数年的积累、发酵，很可能导致离婚悲剧的爆发。

　　实际上，各种统计数据也从侧面证明韩国主妇的春节综合症与离婚之间存在着某种因果关系。韩国法院的统计显示，全国各地法院每年2月份（春节）和9月份（中秋节）接到的协议离婚件数最多，而到了4月份和11月份则大幅减少。有的法院春节后受理的离婚案件甚高达平时的三倍。

　　依笔者私见，韩国主妇们的春节综合症主要是在城市新一代迁就农村老一代时产生的。或者稍微放大一点来说，是“现代”与“传统”相互冲突的结果。在过去的50年中，韩国一直在推进现代化和城市化。其结果是，居住在城市的现代化一代越来越重视平等与自由，而轻视诸如祭祀这样的传统习俗和家庭伦理中的三纲五常，而且也不觉得春节时媳妇一定要到婆婆家忙碌，反而觉得趁这个机会休闲或到海外旅游更加合适。

　　现代化和城市化同时致使农村人口减少到了7%以下，而现在的33%也都已经是65岁以上的老人。尽管农村老人们仍在顽强地坚守着这些传统，并期待移居城市的子女每个节日都能回家，但农村人口的锐减显然是不可避免的。于是，在现代化与城市化的过程中，一些在农村尤为盛行的传统习俗和三纲五常也自然会跟着淡化或消失。从这个意义上说，韩国主妇们今天视为痛苦的春节综合症恐怕也只是在“传统”向“现代”的转换过程中出现的一个过渡期现象。